裴玄度回到公司时，秦培红——也就是他的表姑正在大厅休息区一个很显眼的位置上坐着。
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，秦培红朝他挥了挥手。
吴助理见状有点慌，刚想对裴玄度解释一下自己之前真没有看到这个人，裴玄度就已经径直走到秦培红身旁去了。
“表姑，你什么时候来的？”裴玄度在秦培红身边坐下，故意用随意的语气问她，“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我问我助理有没有招待你，他说他没看见你。”
说着，他抬手指了指一边站着的吴助理，“就是他，你那时候看见他了吗？”
秦培红看向吴助理，摇了摇头，“没见过。我过来也没多久，先前你没在，我等得无聊，就先出去呆着了，可能是正好错过去了吧。”
看着秦培红的反应不像撒谎，裴玄度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，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。
“表姑要去我工作室坐坐吗？”
“好啊。”秦培红点头，兴高采烈地应下来，“我正想去看看，还怕不方便呢。”
“没什么不方便的。之后我和他们都说一声，让他们再看到你直接带你上去就好。”
裴玄度和秦培红聊着，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。
电梯从五层向下降，到他们面前，电梯门打开，里面站着的是梁蕊和两个工作人员。
两个工作人员见到裴玄度都是点头问好就出去了，唯有梁蕊还愣在电梯里，一脸惊讶地盯着秦培红的脸看。
裴玄度和秦培红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，见梁蕊还愣着，他伸手按住电梯的开门按键，扭过头不太严肃地问了她一句，“这是我表姑，有必要这么惊讶吗？”
“啊，哦哦，不好意思。”梁蕊僵硬地笑了一下，“我想到点自己的事，一下子呆住了。那我走了，你们聊。老板再见，阿姨再见。”
梁蕊迈出了电梯，裴玄度的目光跟着她一同向外，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了也没有挪开。
他觉得梁蕊今天很怪，不管是她的走神还是她叫他“老板”都显得不正常。
不过有了先前怀疑表姑的事，裴玄度觉得不正常的可能不是被他怀疑的她们，而是他自己。除此，他还又回忆了起心理医生也多次对自己说过的话——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，那样除了能导致自己身心疲惫，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。
于是他把目光和心思都收回来，没有允许自己顺着思绪继续往下想。
秦培红跟着裴玄度去到工作室后意外地比较沉默，只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说要先走了。裴玄度本来也还有其他的事，就没留她。
他把秦培红送到一楼、给她叫了出租车，自己则是给吴助理发了消息，让他送自己出去一趟。
路上，吴助理感觉到裴玄度气压有些低，反复瞥了裴玄度好几眼也没敢说话。
最后是裴玄度被他一眼接一眼看得心生别扭了，皱眉说他，“你要问我话就快点问，别不专心开车，到时候出了事故还得算工伤。”
裴玄度还有心思开玩笑，那说明他心情也没有不好到那种程度。吴助理先是配合地笑了一下，随后放心大胆地问了。
“刚才那位阿姨是你亲属啊？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。”
“嗯，我表姑。没听我提起过很奇怪吗，我也不知道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。”
吴助理被噎了一下，清清嗓掩饰尴尬。“我的事哪有人爱听啊，老板你又不一样，大家整天恨不得长在你身上八卦你，你都一个字不说一个字不提的。”
看出裴玄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吴助理就换了个问题，问裴玄度，“你这是又要去应酬吗？”
会这么猜测，不全是因为现在他们在往一家餐厅的方向走，更多还是因为裴玄度自己吃饭或者约了熟人的话，通常都会亲自开车出行，不会让助理接送，喊助理接了，那一般都是因为有比较难推的酒局。
跟着他这么久了，这样的事吴助理心里有数。
果不其然，裴玄度“嗯”了一声，报了两个老总的名字，表示这餐饭是主要和他们二位一起吃，其余的人就和他没什么干系了。
“之前不是说暂时不去这类应酬了么？”吴助理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，等到看见裴玄度沉下去的脸色，他立刻乖乖闭嘴，打死也不多问了。
车子停在餐厅楼下，裴玄度整理了衣衫，手摸到杨露白送的围巾时他顿了一下，犹豫再三，还是把围巾取了下来，递给了吴助理。
“你找个好点的袋子，把它好好收起来。”
吴助理转身看了一眼，提醒道，“老板，今晚还会降温的，要不你还是戴着？”
“找个好点的袋子，收起来。”裴玄度又重复了一遍。
吴助理不再多话了，说了声“好的”，把围巾接了过去。
裴玄度之所以这么坚持，并不是不相信今晚还要继续降温，而是他宁可冻着，都不想把杨露白送的礼物带到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去。
餐厅的环境固然是很好的，和乌烟瘴气这种词不搭边，真正乌烟瘴气的，是酒桌文化，是强逼着后来者喝下一杯杯酒的所谓过来人。
可是现在的他想要快速上升就不得不攀关系，想要攀关系就不得不依赖酒局。
他不清高，做不到一边经了商一边又两袖清风，但，他至少能做到不把一切和杨露白有关的东西带到那里。
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以后，裴玄度下车走近了餐厅，来到他们订好的包间。
包间里已经到了一些人，裴玄度来得算晚了，还没等坐下，就得先自罚一杯白酒。
那些坐着的人似乎觉得这样也不够有趣，有人带头站起来敬裴玄度，起着哄又让他喝了两杯白酒，才暂时放过了他。
裴玄度终于落了座。
这都还没开始吃，胃里就已经起了灼烧感，烧得他有些疼，好在他对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习惯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次，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，把手机拿出来看。
是杨露白问他：在干嘛？
他想了想，半是讨巧半是真心地回复说：在想你呀。